新婚后,母亲继续在煤厂上班。没有房子住,父亲租了邻居王朝相的半间楼房暂时栖身,平时在火盆上架个铁锅烧火煮饭。
1962年11月14日,母亲用工作4年攒下的50元钱买了一间旧堂屋(旧时家族用来祭祀、停丧的地方),交了2.52元契税,父母终于有了自己的“窝”。堂屋只是一个空架子,没有楼板、窗户等基本设施。父母自己上山砍树扛回家修屋梁,买木板搭建楼板,后来慢慢攒钱,抽空去大山买回木料,自己锯成楼板,在阶沿上方增修沙栏子,用时三年才陆续把房子修缮好。
堂屋里的每一个物件,都是父母一分一厘攒钱买的,都凝结着父母的艰辛和心血。石磨5.5元,烤火的石脚盆2元,打糍粑的石磓窝2元,四方木桌3元,木饭甄几十元,一个可以装200斤谷物或300斤酒的大陶坛子,是父亲从酒坊买回来的。这盏煤油灯伴我度过了幼儿和小学时期。这把二胡是父亲年轻时的最爱,父亲空闲时,就会坐在街沿上拉《梁祝》《二泉映月》等,声音如诉如泣,宛转悠扬。
1963年父母开始在院子的东面修偏屋,因为钱不够,只修了靠里边的半间。而我与这偏屋也有些故事,还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,每年暑假都会住在这半间偏屋的楼上。有一次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沿上看书。突然,我听到“呼呼”的声音,吊着的脚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。我低头一看,原来是一条长长的菜花蛇!我吓得半死,动弹不得,屏住呼吸,不敢出声,一直看着它轻轻地从窗户爬出去了,才叫父亲过来开门……
1965年,家里开始修建靠外边的半间偏屋。没钱买瓦,母亲常常挺着大肚子去很远的地方割茅草遮盖屋顶。茅草盖了好多年才换成了瓦屋面。母亲说,她割茅草都割腻烦了。
这间偏屋,父母用了好几年时间,先后修建四次才完成。完全是他俩亲自去背砖、背瓦,去山上买木料扛回来,把稻草宰成小段和泥浆夹墙壁,一手一脚慢慢修建起来的。每到冬天,母亲和姐姐、哥哥都会去大山打柴,背回来搁在偏屋外面的楼杴(楼搁栅)上,然后把一年的枯草、玉米梗等码放在上面。楼杴下面是猪圈和厕所,养着两头水牛和一头猪。
有一次我跟随院子的小伙伴们上山打柴,由于身体羸弱,我一个人落下了。父亲和哥哥打着手电筒一路寻找,临近子夜才在大山的树林里找到我。然后父亲背着我,哥哥背着我砍的柴,摸黑艰难地往家赶。从此我再也不敢去大山打柴了。
这间偏屋与二叔家的房屋俱列。二叔家的房屋拆除复垦,二叔请人手工锯掉檩子和椽子,花了1400元工钱,父母主动承担了一半费用。工人拆除时,把屋顶弄了一个大窟窿,墙壁破了一个大洞。遇到刮风下雨,满屋灌水。
2013年,国家对农村的老旧房屋实行拆除补偿。幺叔和二叔家的老房子和我们家俱列。当时幺叔在石柱县城、二叔在王场街上均已买房定居,父母也搬家到西沱镇上居住。二叔和幺叔家签订了拆房合同,父母无论如何都不签,我当时很不理解。2017年回老家清理父亲的“八宝箱”,看到他们买房的契约和契税,了解了当时的买房背景,才深深理解了他们。父亲说:“这是我和你妈妈一辈子的功劳,要传承下去,将来成为古迹。”
亲爱的父母啊,这是你们一辈子的心血,你们放心吧,我们不会把房子拆除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