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用了36个小时读完了酉水老弯的散文集《从村庄出发》。
书名《从村庄出发》,去向哪里?归往何处?这是我要解读的问题之一。读完全书,我觉得作者最想说的,是从生养我的村庄出发,行遍四方天涯,又回到心中的老家。村庄一直在心底,心里一直有着村庄。即使自己的躯体不能时常回去,那里也是自己的灵魂归处,因为那里有祖先的艰辛历史,有父辈的深重厚望,有自己苦难的过往。
从村庄出发,一路披荆斩棘,拼尽全力。
《从村庄出发》有很多地方令我共鸣,比如书中的“村庄变迁记”“佛度婆婆”“爷爷的三万天”。我虽然没有在农村生活的经历,但我的父亲却是地道的农家孩子。在我们小时候能听懂话时,他就开始向我们讲述那个和我们一江之隔的乡野小院——那里的名字、人物,那里有我的奶奶空寂的等候和辛勤的劳作,那里还有我爷爷身后的一冢空坟!父亲告诉我们,爷爷是在永川火车站附近去世的。20世纪80年代初,他出差路过永川火车站,特意下车在站台上呼吸了几口不怎么清新的空气,好像嗅到了我爷爷最后的气息,那一刻,父亲老泪纵横,不能自持。
我能理解作者从笔端尽量涌出的平静的文字,用这平静掩饰心头的狂澜。“佛度婆婆”是对养育之恩的婆婆身后最大的祈愿。当我读到“毕业时,我从学校扛回我的一包没有洗的衣服,想到婆婆辛苦,我准备自己来洗衣服。婆婆在旁边说:‘祥娃,婆婆年纪大了,眼睛也不好了,你怕婆婆洗不干净了’”时,我的眼泪夺眶而出。这平凡的记忆,浓缩着多少点滴婆孙情!
在“爷爷的三万天”里有这样几处地方令我心生感慨。一处是“我有记忆的最困难的年代,家里每个月只有一斤菜油或茶油可食用时,我的父亲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我爷爷每十天有一斤白酒可饮用。下酒的菜没有办法保障,有时就是两个干红辣椒凑合。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,大概个把月,家里实在是没钱买酒,爷爷干活儿没了力气,我父亲也是满面愁容写在脸上,父亲直到把酒买回家才如释重负。”我把这些文字勾画下来,在旁边儿批注了两个字——真孝!另一处是爷爷为了寻找他的小弟的奔波。文中几乎用了一整页的篇幅来记忆那段艰难的寻找。但是爷爷直达去世前,都没能找到他的小弟,而“我”(主人公)的父亲和“我”历经千难万险,在2003年末,找到了爷爷弟弟的后代的消息。“20世纪60年代,幺公(爷爷的弟弟)和叔叔曾经从酉阳走到来凤百福司漫水乡村访寻。曾在一龚姓人家驻足等待消息,久等无音而返乡。回家未几年,带着思念,带着失落,带着渴望离开了折磨他的凡尘俗世。”书中记述“百福司曾有人捎信过来说,有一对黔江逃荒过来的龚姓父子来湖北寻亲。我爷爷匆匆赶往,这对父子已于前一天回黔江去了。”我在书的边角写道:“这前后的寻找,这割不断的血缘,这浓浓的思念,让人泪奔!为擦肩而过的失望和痛苦漫长的等待!”
在作者的“求学记”里,我读到孩子的顽皮和坚强。那求学之路很难、很苦、很残酷,有时甚至没有尊严。我从我父亲的讲述中也能感受到作者曾经感受到的那些苦难。“别人穿皮鞋、解放鞋,我穿草鞋、打赤脚;别人写钢笔,我写毛笔;别人穿棉袄,我穿夹衣;别人有爹娘送伞,我只能站在他人屋檐下躲雨,还要想着去找回寄养在别家的弟妹……”我的父亲就这样一天天长大,和作者一样艰难,拉扯弟妹,抚育我们。
我几乎是揪着心读完了《从村庄出发》。母亲根据父亲从小到大的经历手写了一本《艰难的历程》,希望我们能够抽空整理并誊抄给我们的子孙后代。她拖着病体几乎三易其稿。母亲去世后,我不止一次恭敬地捧读那部历史,可母亲的笔迹和父亲的艰难,总是令我落荒而逃!而《从村庄出发》,却用平静的文字、平凡的段落回忆了那些不平凡的过往。这些历史与过往是生命的馈赠,就像生命的降临那样,我们无从选择。
感谢苦难,让我们成长;
感谢亲人,让我们温暖;
感谢村庄,让我们能回忆过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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