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堍读书一百一十七致敬从维熙五 ——从维熙小说的细节拾掇(二)

辣小妹 · 发表于 2020-3-18 16:38:34

混血儿

　　《没有嫁娘的婚礼》里的东方汉阳，是中英混血儿。解放前夕，父母离开中国，十四岁的东方汉阳坚定地留在中国，留在爷爷奶奶身边。在读研究生时被打成右派。《遗落在海滩上的脚印》里的苏珊，随父亲离开东南亚回到祖国，医学院毕业后在科技大学担任医生，因抢救病危的老教授被打成右派，后又因医学院副院长的父亲被打为右派自杀而绝望，爬到30米高的水塔自杀，被陆步青救起。《泥泞》里的黄丽薇母亲是俄罗斯人，父亲是天津的资本家，她是一个热烈奔放的女性，热烈追求高水。

头脑简单的人

　　《伞》和《猫碑》里的改枝，中“文革”的毒太深，“时代给了她一肚子草”，认为“右派”是偷油的“油派”。《风泪眼》里押送索泓一去画宣传画的士兵褚大个子，也是一个阶级斗争武装到底的人，时刻保持着阶级警惕。《断肠草》里的刘翠花原是支书于三的老婆，差点儿被于三整进监狱，后来在索泓一的策划下，刘翠花积极配合，把于三送进了监狱，营救出被于三陷害的石老汉，她便与善养各种小动物的桑狗儿结婚。她时常叫石草儿为“小老师”，你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。《白云飘落天幕》里的劳改队队长李满仓，善良敦厚，但是没有文化，也缺少办法，无能管理，后来被下放回农村。《远去的白帆》里的“罗锅队长”阎本善，与李满仓差不多，非常廉洁，但是也没有文化，他说，不管高尔基还是低尔基，都不准看，外国人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。最后被调整到粮仓当看管。《北国草》里的李忠义，把海市蜃楼硬说是玉皇大帝出巡，固执地认为自己估摸来的时间比时钟还准，愚昧地认为党支部书记的话就代表了党，就得无条件不折不扣地执行。

高考落榜生

　　从维熙小说的人物群像中，有三个“高考落榜生”。《放太阳》里的大背头黑车司机，牢骚满腹，愤世嫉俗。《伴听》里“我”的前任，老干部甄六的第五任“陪听”。《酒鬼西行》里开酒厂创业被乡长害死的青年，也是一个高考落榜生。

四川人形象

　　在从维熙小说中，四川人的形象很不光鲜。《假面》(《鼻子备忘录》)里的画霸，是四川人。这个画霸，在文革时风光无限，画了许多为虎作伥的宣传画，文革后，摇身转变为权威美术评论家，推崇“割掉理性尾巴”的新潮先锋主义画风，以看不懂为最高境界。《献给医生的玫瑰花》里的劳改队小崔队长和《雪落黄河静无声》的“啥子队长”崔煊，都是四川人，短篇小说《献给医生的玫瑰花》对小丑人物小崔队长着墨不多，中篇小说《雪落黄河静无声》里的 “啥子队长”崔煊，是个暴发户，从食堂管理员起步，青云直上，劳改队队长、战备疏散时的总指挥、河滨农场政委。这是一个心胸狭窄(牢牢记住范汉儒)、不学无术、装模作样的一个投机分子。《远去的白帆》里歌乐山少尉罗允中，历史反革命罪犯，是“罗锅队长”信赖的牢头，以“领袖最脏”陷害右派大学教师黄鼎，最后拉尿触电身亡。

　　不过，在《春之潮汐》的陆苓苓在文革期间走投无路时，唯一的去处是四川的外婆家。

外国人形象

　　在从维熙的小说中只有三个外国人，一个日本人，两个是德国人。在八十年代的中国，外国人，无疑是有钱人的象征，外国，无疑是美好生活的乐土。这三个外国人，在从维熙的小说里，都是八十年代年轻漂亮的、爱慕虚荣的中国女人倾慕的对象。

　　日本人是《落红》中牛耘的女儿牛怡傍上的一个叫松本五郎的商人，这个松本五郎是牛耘在抗日战争中杀死的松本大佐的儿子，借道去了美国。松本五郎这个日本人，显出了从维熙构思的精巧，松本大佐的小佛像串起了抗日战争(牛耘缴获的战利品)、解放战争(救了牛耘的命)、文革时期(牛勇借此攻击老子牛耘)和改革开放(牛怡依傍上松本五郎“借船出海”)，他必须是日本人。

　　另外两个都是德国人。一个是《空巢》里中科院鸟类专家倪翔女儿的顶头上司D先生，是一个注重个人品格品质的正直人;另一个是《酒鬼西行》里空姐肖玫在北京飞往法兰克福飞机上刻意依傍的人，肖玫希望傍上他出国，这个德国青年也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，信奉佛教。

　　为什么另外两个都选择德国人呢?这是从维熙的偏爱。从维熙曾经在八十年代初期出访过德国，写过一本《德意志思考》，他特别看重德国人的反思精神，为二战的罪恶反复道歉，不修复二战中被炮火炸毁的威廉一世铜像。他在多篇散文中对比我们国人提倡修复颐和园、不敢建立文革博物馆，赞扬德意志人的这种敢于亮丑的无畏精神——德国人“认识严酷的历史，反思德国给世界带来的灾难并以此来寻找德意志的未来”，然而，“我们有些人炫耀辉煌的意念，已经成为精神的本能，而对展示自己的残缺，总是羞羞答答。”这种意识现在仍然无处不在，那些充斥各个网站、公众号、微博、短视频等社交平台的标题党大国新闻就是明证。从维熙曾在一篇散文里说，他是德意志民族精神的崇拜者。因此，这两个外国青年，为什么是德国人，我们就找到了缘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