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家院子

怏怏菜 · 发表于 2021-1-12 09:36:22

2016年11月25日，我和村卫生室医生王贵安，从沿溪镇出发，翻过崔家坳口，到了高家院子。这是巴盐古道上的穿心店，沿古道两边，曾建有四五家客栈。但古老的客栈现在只留下很少的吊脚楼依稀可辨，几乎被砖混房替代。
　　居住在高家院的村妇联主席毛小蓉介绍，这里最先是高姓人家，也开了店子，背运锅巴盐的下脚子习惯称为高家院子。解放前，地主毛大成靠贩卖鸦片起家，修房置地，拥有民团马帮，行过敲诈勒索之事。他相中了高家这块宝地，便强行赶走霸占。但高家院名字一直沿用至今。
　　在高家院东面山顶，有一座寺庙，称三洞寺，与沿溪江边的白鹿观遥遥相对，因寺下盐道上有三个歇气洞而得名。该寺庙曾香火旺盛，也是七里八乡土豪乡绅聚会议事的地方。传说寺庙方丈曾在外定做了两尊铜罗汉，运至石溪口后无法下船。一天夜里，有个老头来到船上，问及此事，和尚说，这是三洞寺的两尊罗汉，因为江水下落，支流水浅无法运抵，正为此事焦急。谁知第二天，长江突发大水，大河涨水小河满，三洞寺和尚立即起锚，直到胡家垭口，罗汉终于起了岸。
　　在寺庙的西下方，有一座小山，土质为黄砂石，留存着多个悬棺洞，当地人称为“仙人洞”。洞高可站人，深约六七米，棺材便悬吊于洞内，洞门关闭。这些悬棺洞，应该就是附近大户人家的墓葬，在寺庙做完道场后即下葬于此。当地人有一种说法，这些洞也叫“仙人洞”，人进入里面，会像蛇一样蜕皮再生。这不过是一种对生命恒久的期望罢了。
　　高家院的住户们，听说有人采访，便搬出了巴盐古道特有的物品。有捣盐的小石臼、扁背、背杵、铁鼎罐，婚嫁用的茶盆，煮酒的冷却缸等，尤其让我们大开眼界的是近四米长的盐凳(又称闪等)，打猎的竹弩等。
　　在居高家院子北面谢家嘴，我们还听到了一则苦涩的爱情故事。生于1924年2月28日的向正明老人回忆，自己七岁到毛大成家当马夫，一天夜里，冒雨单身前往西沱取货，一夜奔波，完成了任务，被毛大成升为跑堂，即帮助毛家收租追债。而账房出纳便是毛家精明能干的二小姐，人称“毛二妹”。两人一个收帐，一个记账，日久生情。向正明十二岁时，毛家做主，将其收为上门准女婿。临近解放时，这段婚姻走到尽头，向家坚决反对入赘，进而反对这桩婚事。二十岁的向正明只好离开毛家，后来在父母的包办下再婚。向正明当过农会会长，生产队长，忙于抓革命促生产，对毛二妹的情感也埋藏于心底。
　　但那毛二妹却为此痛心疾首，耿耿于怀。解放后，父亲被枪决，哥哥劳改，家庭生变，那还敢谈及儿女私情。一次，见向正明经过，便叫进家里，用针刺破手指，在白娟上写下：“今世夫妻没做完，二世三是再做。”写罢，泪流满面，挥绢而去。向正明接过手绢，心里无比酸楚，但又怕别人看见，只好离开。这方血绢向正明至今留存于箱底。
　　此后，毛二妹改了嫁，嫁到大山里，远离故土。在和我们摆谈中，向正明老人仍对毛二妹无比怀念，并希望去看看毛二妹的坟墓，了却一生的心愿。
　　当我们问起巴盐古道的事情时，老人肯定的说，经过高家院子的这条古道，就是当年背脚子走过的盐道。石溪口是盐码头，在沿溪老街上的码头管事对面，就是最大的盐巴仓库和商铺。
　　我和王贵安一起爬上了三洞寺，路已被野草长满，这里的住户已经搬离，寺庙已经坍塌，但大门还在，门联清晰可读：“水长流几族白云笼梵刹，尘不到一轮明月映禅心。”可惜，寺里的大殿早已毁弃，瓦砾遍地，这里已经变成无人问津的荒山坡。

作者：罗涌

(2016年11月27日作于沿溪镇清明村委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