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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3-30 10:16:2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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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识分子所处的境遇和 不太高大的农民形象 ——兼读杨绛一
从维熙的小说和杨绛的小说与散文主要关注的是知识分子,但是由于他们自身的经历不同,所表现的知识分子所处的境遇不同。他们作品很少关注农民这个群体,但是,他们对农民的观点却惊人的相似。
知识分子所处的境遇
杨绛在小说《洗澡》中讲述的是知识分子的“过关”。为了过关,文学研究所的知识分子们无限上纲上线自我糟践,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。虽然有把关干部参与,但主要还是知识分子之间的钩心斗角。虽然有斗争,但主要还是暗流涌动,没有撕破脸皮,较为平和,表面上温文尔雅。不同经历不同学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,要经“过关”改造统一思想,对于主张内心自由的知识分子而言,无疑是痛苦的。这是解放初期的事。杨绛在散文《丙午丁未年纪事——乌云与金边》记述了她在文革时的挨斗过程:被剃阴阳头,胸前挂牌子游行,打扫女厕所……知识分子在这个过程中,遭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。在散文《干校六记》里,杨绛记述了文革时期在五七干校劳动两年的经历,虽然艰难,吃得不好,有夜晚在雪地里摸路的艰辛,有草草埋葬死人的场面,有老教授在看电影时突发疾病死亡,但是还是十分平静。当然,在平静的叙述中,蕴藏着巨大的悲痛。
杨绛的小说和散文,都有着女性特有的温文尔雅,她所展现的画卷,也是波澜不惊。当然,这与她自身的经历密切相关。
从维熙的小说主要讲述的是“反右运动”过后的事。“反右运动”过后,一批“右派”被送往劳教,劳教期满后仍然在劳教场所(农场、铁矿、煤矿)就业,成为“二劳改”,回归社会遥遥无期。劳教场所辗转变化,农场、矿山,北京、天津、东北、西北,居无定所。他们不再仅仅是在知识分子部落里,而是“地富反坏右”五毒混杂,他们在通铺上头对脚脚对头地挤在一起睡,有各种言污秽语灌耳,鞋臭汗臭屁臭口臭进鼻,有牢头的下马威,有拳打脚踢的“蒙头会”,有疾病、饥饿、浮肿,有高强度的劳动,还有劳教干部的严厉专政、劳教干部的压榨、劳教干部之间相互倾轧带给知识分子的扭曲。
相较杨绛的小说和散文,从维熙小说中的知识分子生活更艰难,生存更艰苦,更血腥。知识分子在这样艰难环境中,意志被消磨殆尽,才情被耗散得几于无痕;为了生存,绝大多数的知识分子没有了气节,没有了知识分子温文尔雅的模样;退化返祖为饮血的动物,为了讨好劳教干部争取立功表现相互倾轧。在《雪落黄河静无声》中,从维熙写道:“为了延续生命,这些知识分子无所不吃,公和私的界限早已不复存在,青苹果、酸葡萄,甚至连水田里长着的稻穗都被他们用鞋底搓掉外壳,囫囵吞枣地填进肚子。为了挺过饥荒,这些万物之灵已经向类人猿返祖。”当然,在这样的环境中,知识分子的挣扎,就更加惊心动魄,知识分子的坚守,就更加难能可贵。
不太高大的农民形象
农民形象在从维熙和杨绛的作品中,只占有极少的分量。
农民,在杨绛《干校六记》和从维熙小说所描述的年代里,具有崇高的政治地位,是知识分子学习的榜样,改造的方向。但是在杨绛的《干校六记》和从维熙小说里的农民形象并不高大。
在《干校六记》里,干校菜园地的菜成熟后得立马收割,稍微动作迟缓,就会被附近的农民抢收,这种抢收,有时是公开地争夺;干校栽种的树苗,也会被农民偷偷拔来扔在沟里,天黑了带回家。因此,杨绛成了菜园的看护人。
在从维熙早期(五十年代中期)的小说主要写的是农村,那时的农村是阳光的,农民形象是高大的。文革后从维熙回归文坛,我只看到他有一篇短篇小说《梁满囤出访》是描述农村和农民的,这篇里的农村,是文革劫后满目疮痍的农村。除此之外的作品中,农民或有农民印迹的形象是野蛮、狭隘的代名词。
《阴阳谷》和《断肠草》的故事发生在农村,但主要是讲逃犯索泓一的生活。《阴阳谷》里支书兼队长的胡栓,父亲死了大搞冥婚陋习;有人举报,他又赶快打扫干净欺骗上级;时时都在打小白鞋的主意,听任自己的丑妻和兄弟“锉巴汉子”苟且。胡栓的父亲,时时想的是革命的大权不能旁落其他姓氏的人家,要“传承”给自己的子孙。《断肠草》里的石老汉用麦子种上“毛主席万岁”标语,愚忠;支部书记于三,因强暴石草儿未遂陷害石老汉进大牢;刘大翠,头脑简单的女人。
在《断桥》中,“我”是护秋员。“尽管大喇叭天天广播,‘文化大革命’以来形势大好,农村革命形势尤其之好,但抢粮事件不断发生。”“我”这个护秋员的职责就是“防止当地老乡哄抢劳动果实”。这劳动果实可是专政机关的劳动果实呢,当地的农民照抢不误。
在《没有嫁娘的婚礼》里,东方汉阳是护青人。东方汉阳在护青中遇见的第二个恋人,河对岸的农民刘大翠,就是因为她的狭隘和自卑,他们没能继续往前走。
《北国草》的农民队员李忠义,把海市蜃楼看成是玉皇大帝出巡,把估摸的时间当成是标准时间——与钟表不同,那是钟表错了,把支部书记当成是党的化身并忠诚地执行,是封建迷信、愚忠的化身,是在开垦北大荒的同时,需要改造的对象。
以李自成自比的农民出身的老革命、科技大学党委书记辛农(《遗落在海滩上的脚印》)、因工作不得法被贬回农村的劳改队队长李满仓(《白云飘落天幕》)、押送索泓一到农场外画宣传画的战士、时时绷紧阶级斗争弦的褚大个子,都是从维熙鞭笞的农民形象。
他对农民是深表同情的。从维熙在一篇题为《面对秋阳——且当文学对白》中反思苦难的农民:“50年代末期的折跟斗、打把式、‘大跃进’、大炼钢铁、卫星田、深翻土地、‘超英美’‘跑步进入共产主义’等等,吃苦受累最多的是农民,大伤元气的还是农民。”
但是,正如他自己所说:“不管文学的矿山有多少,作家只侧重于开采自己最熟悉、感悟最深的那一座矿山。”他因此写农村的少了,他把笔集中向他所熟悉的监狱生活深度开掘。杨绛先生对农村了解也不深,在干校时对农村的见闻只是浮光掠影。同时,“平反归来,风格变了,从风花雪月转化到生活的悲怆。”“这种苦难生活磨碎了早年对田园诗情创作的追求。”生活现实的残酷,让从维熙的对农村和农民的认识发生了变化。
(花的照片由马巧巧友情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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